杜邺传

  杜邺,字子夏,本来是魏郡繁阳县人,他的祖父和父亲因功都至郡守,汉武帝时迁徙到茂陵。
  杜邺年少时成为孤儿,他的母亲是张敞的女儿。
  杜邺进入壮年后,跟随张敞的儿子张吉学习知识,得到了他家藏之书。
  后因举孝廉担任郎官。
  杜邺与车骑将军王音友好。
  平阿侯王谭拒绝城门之职,后来死去,皇上对他哀悯后悔,于是又命令谭的弟弟王商担任特进,掌管城门兵马,王商能够像将军府一样举荐官吏。
  杜邺看到以前王音与平阿侯有矛盾,就对王音说:“杜邺听说人之常情,对人恩重如山的,施善于人更应小心谨慎,对人爱护备至的,要求其人更加周全。
  自己亲近之人没有被特别任用,怎么能没有怨恨呢?这就是《棠棣》、《角弓》之诗所以创作的原因。
  过去秦伯有千乘之国,而不能容忍自己的同胞弟弟,《春秋》也记载并讽刺了这件事。
  周公、召公则不这样,他们以忠、义共同辅佐成王,像对待自己的亲人和所尊敬的人一样相互之间同等对待,不因为自己良好的品德而独自占有君王的宠爱,也不因为自己是尊长而独自享有荣耀的官职,他们分别掌管陕州以东以西的地区,一起成为周成王的辅佐大臣,所以在朝内没有相互怨恨的感情上的裂痕,在朝外没有相互侵侮的耻辱,他们都得到了上天的保佑,两人享有崇高荣誉的原因,大概是因为这个吧。
  我私下得知成都侯以特进的身份掌领城门兵马,又有诏书,他能够像五府一样推举官吏,这说明皇上想加宠成都侯,将军应该顺承皇上旨意,与以前应更加不同,每次议论朝政时,必须去和他一起商量,这些意思都是从忠诚出发,它们又都出自于将军,那谁敢不高兴呢?过去赵仓唐向魏文侯进献大雁,应对以礼,使文侯感悟到了自己以前的过错,废讠斤立击,使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更加亲密,陈平采用陆贾的建议,用五百金为绛侯备食,而使将相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,他们所接受的都是一些小事物,却起到了为国家御敌制胜、压服困难的作用,其意义不是很深远吗?我私下羡慕赵仓唐、陆贾的高义,他们的话中隐藏着很深的含义,希望您能仔细体会。”王音对杜邺的话十分赞赏,于是与成都侯王商亲密友善,他们两人都看重杜邺。
  后来杜邺因病被免除郎官的官职。
  王商担任大司马卫将军,提拔杜邺担任主簿,作为自己的心腹,后又被推荐为侍御史。
  汉哀帝即位后,杜邺被升迁为凉州刺史。
  杜邺在任职期间,性情宽和,很少对人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。
  几年以后因病被免除职务。
  当时,皇上的祖母定陶傅太后被称为太皇太后,皇上的母亲丁姬被称为帝太后,而皇后就是傅太后的堂侄女。
  傅氏被封侯的有三人,丁家被封侯的有两人。
  皇上又分封傅太后的同母弟弟的儿子郑业为阳信侯。
  傅太后过多地参与朝政并专权。
  元寿元年(前2)正月初一,皇上授予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担任大司马卫将军,而皇上的舅父阳安侯丁明担任大司马骠骑将军。
  即将授官时,出现了日食,皇上下诏书,要求各地推举品行方正的人对此上书直言。
  扶阳侯韦育推举杜邺为方正,杜邺上奏说:我听说禽息为国家担心,为了推荐百里奚以头撞车,死而无憾;卞和为向楚王进献玉璞,被截去两足也心甘情愿。
  我有幸得到可以直言的诏令,没有禽息、卞和那样的危险,胆敢不完全说出我的看法?我听说阳尊阴卑,卑者跟随尊者,尊者占有、统治卑者,这是自然之道。
  所以,男子虽然地位卑贱,但他们却各为其家之阳,地位尊贵,女子虽然地位高贵,但在国家中还是阴者,地位卑下。
  所以礼仪明确了三从的要义,女子虽然有像文母那样的贤德,但一定依附于他的儿子。
  《春秋》不记载纪侯的母亲,就因为其母是女的缘故。
  过去郑伯顺从姜氏的欲望,结果发生了叔段篡夺国家大权的祸难;周襄王在国内因惠后的逼迫,最后遭到了流亡郑国的厄运。
  汉朝建立后,吕太后以权偏爱自己的亲属,又让外孙做了孝惠后,当时继嗣不明,事情大多没起色,昼夜颠倒、冬天打雷之类的异变,不可胜记。
  我私下看到陛下在朝政方面不偏袒,每件事都从节俭出发,不合礼仪的事不做,这的确是想端正自己的德行与天下人重新开始治理国家。
  但好的征兆没有应验而出现了日食地震,百姓谣言四起,惊恐万分。
  按照《春秋》上所记载的灾异来看,上天不说话,只是用现象来告喻人,所以只要得到某一类的景象就可以知道这一类景象所告喻的是什么。
  日食,说明阳被阴所统治,坤卦在离卦之上,成为明夷之卦。
  坤卦,是效法地的,为土地为女子,以安静作为自己的美德。
  地震,是不遵安静之道的结果。
  卦象很明白,我怎敢不直言这件事!以前曾子拿“从父之令,可谓孝乎”的话问孔子,孔子给予了否定。
  闵子骞遵循礼仪不马虎,上事父母,下顺兄弟,举止尽善,所以人们没有离间的话。
  曾担任过大司马的新都侯王莽退隐家中,皇上用诏书命令他,令他重新回到侯国担任原职。
  高昌侯董宏离开蕃地、自动断绝关系,皇上还是给他封地。
  皇上命令,侍中驸马都尉傅迁巧言谄媚,对皇上不忠,将其免www.sLkj.oRg职放归故乡,结果间隔不到一个月,就又下诏将其召回,大臣上奏要求纠正对他的处罚,但最终没有把他遣回,而相反地让他担任官职奉命出使,皇上对他的赞扬宠幸超过了过去。
  到阳信侯郑业,他靠攀缘私恩而得到封国而成为一国之君不是公义所在。
  各外戚家的兄弟,不论贤能与不贤能,都被亲近在位,有的掌管军事要冲,有的带兵屯田,皇上的宠爱并集于一家,使其享有富贵以至权势,是世人很少看见,也是很少听见的。
  直到设置了两个大司马将军这样的官职。
  皇甫虽然为周卿士,权力很大,鲁三桓虽然势力强盛,作三军而三分天下,但也没有办法超过这。
  在即将拜授官职之时,日奄然出现日食。
  日食不在此前后发生,而是即将拜官时发生,这是上天在明示陛下谦逊不专权,不只受一人指导,皇太后所说的话,您总是听从,皇太后要干的事,您总是随从,导致对有罪之人不能按法律对其进行处罚,没有功劳和能力的人全都接受了官爵,逐渐积成,过错正在这里,所以上天想借此来明明白白地警醒陛下。
  以前诗人所讽谏的,《春秋》所非难的,所指的大概就是这些,而不在其他方面。
  从后看以前的事情,则愤恨而认为他不对,到自己来做时,则不能觉察而自以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,这是计策上的失误。
  我旁观发现,后宫嬖幸非理受宠,也有傅迁、郑业等妄受恩赏的人。
  上天所显示的灾异都是因事而发,像这样保佑皇上到了极点,为什么您不应天戒而修德政!我听说野鸡作怪,高宗畏惧而修德;发生了大风暴,周成王才解除对周公的怀疑之心。
  希望陛下更加真诚,向自己的祖辈学习,每件事都借鉴前朝的经验教训,以满足百姓的愿望,那么黎民百姓就没有不高兴的,上天百神收回威怒,还怀疑祯祥福禄不会降临么!杜邺没有拜官,就病死了。
  杜邺所谈论的百姓中流言四起、准备起义的事,以及谷永所谈论的购买奴婢、田产,彗星陨石的出现、牡飞的占卦等,都记载在《五行志》里。
  当初,杜邺跟随张吉学习,张吉的儿子张竦又年幼丧父,于是跟随杜邺学习,在世上也很有名,他对文字之学造诣颇深。
  杜邺的儿子杜林,性好清静,喜好古文,也有很好的才能,建武年间历任列卿,官至大司空。
  他对文字的研究超过了杜邺、张竦,所以说文字之学是由杜公开创的。
  班固评论:成帝时,把政事交给外戚,众舅父把持政权,比丁家、傅家在哀帝时更厉害。
  所以杜邺敢于指责丁家、傅家,而杜钦、谷永不敢言及王家,当时的形势决定了只能这样。
  等到杜钦想削减王凤的权势时,杜邺则依附王音、王商。
  谷永奏陈汉室历国二百一十年将遭到的厄运,这算作忠诚,到了引用申伯的故事来讨好王凤,劝王谭不接受城门之职,造成王谭与车骑将军之间的矛盾,陈述金星、火星的变化来求取王音亲近自己,忘记旧怨,这可以说是忠信不足而谈论有余的人。
  孔子说“朋友应该博学”,杜邺、杜钦、谷永没有直、信之德,但博学,这三个人比较接近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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